买墓地记

买墓地记

我们教会好些年龄同我相仿的弟兄姊妹多年前就购买了墓地。一对好友夫妇也几年前就同我和我太太约定一起看墓地,但一直拖拉到了今年(2019)春天,我们才付之行动。在看了几个墓园之后,我们决定选择多伦多城内的约克墓园(York Cemetery)。告诉经纪人朋友我们的期望想法,要他留心比较好又适合我们期望的墓地。到了11月,我们家选定了一个各方面都挺满意的墓地。

很巧的是,十月底的时候,国内的好友通知我,因故乡县城发展,原本在城外的我父亲的墓园已经是城区,需要迁坟(详见《父亲在湖南临湘城的墓园拟迁坟》一文)。因此,这段时间我也在为早已过世的父亲在中国故乡的迁坟选择墓地。同时在加拿大和中国选购墓地,这时一个十分奇特的经历,自然也会把两地的墓园文化和市场进行比较,而且愿意把买墓地的感想经历写下来的人又极少,因此,我就把自己的经历与思考记录下来,心想一定可以供有兴趣的朋友参考。

一、中加两地人民对死亡和墓葬思考的差异

听到父亲的坟要求被迁的第三天,诸多的感想触动我写《父亲在湖南临湘城的墓园拟迁坟》一文。墓园是文化和历史的一部分,父亲墓园里的人多是从文革到改革开放早期安葬在那里的,墓碑上多写着“中共党员”、“红军战士”等,而死的年龄象我父亲是48岁壮年时“因公病故”,这些都告诉着他们那个时代的故事,告诉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所看重的,所经历的。

而且,从卫星照片上看,那城内极少公园和绿地。若把那墓园整理美化之后,也是城里别具一格的一片绿地。当然,我也有私心,父亲在生时过着动荡不安的生活,死后能静静躺在一个地方不要搬迁,当然也是我所期望的。但即使那墓园里没有父亲的坟,我也会同样希望它能被保存。一个地方的人文是靠对历史一点一点的积累,以前在佛罗伦萨游玩,感叹人口只有38万的佛罗伦萨到处都是历史的遗迹,而这个有我童年记忆的城市,人口有57万,但却几乎没有一丁点历史和艺术的保存。

我把文章初稿发给国内的亲朋好友,征询他们的意见。让我十分意外的是,几乎没有人认同我的想法。概括起来不赞成的理由主要有以下几种。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百年之后谁也不知道,享受当前的幸福生活,才是人生最后的快乐。
*土地是国家的。
*三代之后,我们只是个符号。
*不要让帮助了我们的人为难,那里安葬的还有其他人的亲人,他们也没说什么。
*那里已经是城区,迟早会迁。

尊重大家的意见,我把那文章中的文字雕琢得极其柔和,并加上了特别说明:“写这文章不是期望改变什么,只是对父亲的一个纪念”。

但我的心中却仍在思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想法不同?为什么中国极少保留城内的墓园?我在那文章中认为是由于中国文化对死亡的忌讳和恐惧,对临近或看见坟墓多少有不快的心理,会认为是不吉利,是晦气,以及中国文化讲究实用主义。但是,后来发现香港和台湾尽管也有迁墓园的事,却仍保存了多数的老墓园。看来原因是多方面的。土地国有,以及无神论认为人没有灵魂,死后遗体怎样处理都无所谓,这些想法都深刻地影响了今天国内人民的思维。

另外一个原因可能也有影响。就是中国传统坟墓造型太显眼,占地较大。北美的多数墓园看起来更像中国的碑林区,碑前的墓是平整的草地(欧洲则是用比棺木稍大的石块覆盖)。平地墓使得墓葬的密度更大,而且墓园内除墓碑之外,是绿荫荫的草地,稍老的墓园内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木,人们可以在墓园散步、跑步,古老的墓园还会迎来游人,动物也可以在内栖身,死者真正占用了的土地实际上只是墓碑占用的那块地方。而且,若是买的家族墓,不管墓穴的多少,常只允许立一个碑,碑可以是总墓地面积的15%,足够写下所有的名字,但占地更少。这就使整个墓园宛如一个特别的公园,人们常需要走到十分临近时才会意识到是墓园。


图1、在约克墓园看墓地时,一只鹿从我们前面经过。我没有来得及拍下它,这照片来自网上,是在该公司管理的另一个更靠近多伦多市中心的墓园,Mount Pleasant墓园。

同国内亲友聊及这话题时,另一个强烈感受是大家十分忌讳谈及死亡。我在多伦多买好墓地后,问弟弟可不可以告诉妈妈。他说不要,若要他现在去给自己买墓地,那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姐姐则说不想看那些图片,只聊有兴趣的事。这些反应我十分理解,因为我以前也是十分忌讳的。记得在南京大学时,与同学一起晚上从鼓楼电影院看完电影后回南园宿舍时,要经过南大与鼓楼医院之间的一条小巷。在经过那小巷的一段时我们总是会停止讲话,我甚至有种头发竖立的感觉,因为我们知道紧靠那段小巷的鼓楼医院一侧是一个太平间,我们在南大新教学楼看书时,常能听到太平间传来的哭声。

西方国家受基督教影响。基督教认为死亡是回天家,我们都是暂时寄居在这世界,天家才是我们永恒又美好的家。因此,尤其是基督徒谈论死亡时,心情也是自然轻松。如在芭芭拉布什的追思礼拜上那样,有时还有欢乐的笑声。我们教会不仅年长的,即使是同我年龄相仿的,尤其是在外生活时间比较久了的,不少早就已经买好了自己的墓地。我们的英国裔牧师是约六、七年前在我那同一个墓地购买的。他是和他的连襟夫妇四人买在一起。他开玩笑说,他连襟的呼噜声大,但愿以后不会吵醒他。

我是2004年惊讶发现自己对死亡没有了一丁点惧怕。当时我是癌症在医院化疗住院。那次是双人病房。我入院的第二天,邻床的那位希腊裔老人过世了。下午约六点钟前后,他的太太和亲人陆续走了,护士说遗体需要两、三个小时后才有人来搬走,问我需不需要一个临时的地方呆。我居然回答说没必要,心里想他的亲人都走了,那我就陪这位弟兄(他太太告诉了我,他们夫妇也是基督徒)一会吧。后来,我居然能坐在旁边我的床上静心看书。

不害怕死亡并不意味着轻看生命。生命是神所赐,我们不仅应当珍惜,而且要让生命活得快乐又有意义,蒙神喜悦。实际上,既能喜乐地生活,又不惧怕死亡,那种感觉真是美好奇妙。尤其是在病痛之中的人,喜乐是最好的良药,而一颗不惧怕死亡能胜过死亡的心,一定是快乐生活的最好保障。否则,晚期癌症当时一定可以把我吓得倒下。

二、选择父亲的墓地

父亲的墓园迁移,最后就是当地园艺场和街道社区主持决定,市政府似乎没有更高级别的如民政局或规划部门管理这事。园艺场的人给了迁墓三个选择:公墓墓园、集体墓园、或其他自己选择的地方。不管具体的费用是多少,他们统一补贴每个墓人民币一万元。下面就围绕这三个选择来简述我的经历和想法。

1)公墓墓园

我没有看到推荐的公墓的图片,于是到网上去查看了岳阳和临湘一带的公墓墓园,发现新墓园挺多,下图中的湖南省岳阳市云溪区的龙王山公墓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图2、湖南省岳阳市云溪区龙王山公墓。云溪以前是临湘县下面的一个乡(公社)。照片来自网络。

公墓里的墓型不同于中国南方的传统土墓,也不同于北美的平地草坪墓,更象是缩小版的传统欧洲墓。在巴黎、在意大利、在摩纳哥,我去过的墓园里的墓,多是在墓穴上方的地面上用漂亮的花岗石或大理石覆盖,再加上墓碑。中国是火化,骨灰占地更小,于是就用一块小的花岗石或大理石覆盖在墓穴上,再加上墓碑。


图3、国内公墓采用的墓型之一。我在网上没有查到墓的尺寸大小,估计在1.5-2平方米左右。

每个墓的价格是45800元人民币起。这价格可能不仅包括了近两平方米的土地,还包括了石碑和覆盖在骨灰墓上的石板。但还是十分的贵,比下面我在多伦多约克墓园购买的墓地,按同样面积比较约贵一倍以上。而且,云溪龙王山公墓是在山丘上,约克墓园在多伦多市区;云溪是岳阳市与临湘市之间的一个乡镇,多伦多在加拿大的地位相当于上海在中国。所以,这价格差异确实有点大。园艺场推荐的公墓价格没有这么高,我没有详细问,好像只是这个价的一半左右。

这些公墓的墓园和墓葬风格显然受香港墓园风格的影响,将来时间更久、墓葬更多时,应该是同香港的墓园看起来差不多。


图4、香港的公墓墓园。照片来自网络。

这种墓葬确实能保存长久,因为石板风化消失需要十分漫长的时间。因此,我想这并没有比中国传统的土墓或北美的草坪墓更美观环保。中国传统文化崇尚天人合一,传统土墓多在山边、地边的灌木之中,几代人之后会随着棺木的腐烂而塌陷消失,回归自然。中国有几千年历史,古代也很少迁墓,但我小时候在乡下农村,却极少见到五、六代以上人的墓。有时见到一个凹坑,大人说是许久以前的古人墓,提醒我不要踩进去。

而现在这公墓的新墓型,用石板把整个墓穴上方盖上,没有了草和灌木生长的机会,墓与墓又紧靠在一起,很难有树木生长。有的墓边上给了一小块地方,种了一颗小柏树。但那空间有限,即使那些柏树将来能够长大,能给墓园带来一些美观,但要等石板风化,墓地回归自然,那一定是一个比土墓漫长得多的过程。我是学地理环境专业出身,不是胡言乱语的高谈阔论。我当然不反对搞公墓,但认为一定不要在墓上盖石板,那会让那块土地今后几千年甚至上万年都不会长草,不会长树,不会回归自然。如果这种公墓持续下去,我担心两、三百年后的中国到处是石头的墓园山。

这让我思考究竟什么样的安葬方式最符合我的期望?我不想永垂不朽,只是希望过程自然。自然的死,自然的墓葬,自然的腐烂,自然的回归自然。我愿选择土葬,但并不希望在墓上盖上石板,让草和树木不能生长,土地永久不能回归自然。

我对公墓最担心的还是它未来的管理。加拿大规定购买墓地费用的40%必须存入信托基金,产生的分红利息用于墓园维护,因此理论上永远都会有钱支付维护费。国内公墓的购买费用并不低,但却没有规定必须将部分资金交给信托基金管理供未来维护使用。从我大学同学那里得知,湖南的岳阳、益阳、郴州等地一些公墓是采用每二十或三十年另交管理费。人死了,自己不能去缴费,后代即使没有离开本地,一、两代人后也难保证有人缴费了。国内的亲友说推荐父亲迁往的公墓是临湘市的形象工程,永久墓地,永远不会每隔一段时间收维护费,政府民政局负责保证。但政府会变,还是有事先安排和法律文件规定的比较好,将来的维护费用很难指望民政局凭口头承诺永远长期保证。父亲42年前安葬在现在的那个墓园,实际上也是当时的县(现在的市)政府安排的,但现在要迁坟的通知却只是来自一个园艺场。

B、集体墓园


图5、供迁坟第二个选择的集体墓园。

亲友发来的“集体墓园”照片,似乎就是一个刚开始挖掘建造的“公墓”,只是收费比公墓墓园便宜许多,只要四千人民币。我是学地理出身,知道水土流失的厉害,知道文革时期开荒造田的政策在中国南方制造了许多“红色荒漠”。我看到这个照片很吃惊,这么陡的山坡,这么疏松的土地,怎么可以这样把全部树木砍掉?把土地翻转?明年夏天若有一场特大暴雨,结果会是一场灾难。

C、老家祖坟山

小姑妈和家族里年长些的亲人们均建议迁去老家爷爷或奶奶的坟旁。奶奶的坟在一个村子后面小山的竹林中,爷爷坟那里是一片荒地,已有九十多个墓在周围。我把2017年姐姐清明去扫墓拍的录像调出来播放,仿佛又回到了故乡,闻到了故乡的泥土芬芳。


图6、在故乡老家竹林中奶奶的墓地。照片翻拍自录像。


图7、在故乡老家的爷爷墓地。照片翻拍自录像。

在国内时想到爱国,心中想到的多是党、政府、国旗、国歌,离开国内越久越发现留在记忆最深处的,是故乡那熟悉的乡土山河和那些依着良知去判断善恶的人们。记忆中父亲在艰难的日子里,给他带来安慰高兴的,总是故乡的一些普通人们。我小时候,父亲挨整被送到干校劳动改造,一年夏天我在他那里过暑假。有天我在门前的沙堆边玩,来了一位陌生人问我认不认识方戴儒,我说是我父亲。原来他是从父亲以前工作过的聂市农村来到位于云溪松阳湖的干校看望父亲。那应该是至少五、六个小时以上的步行路程。他带来的礼物是二十余个鸡蛋。我惊讶他居然有二十多个鸡蛋送给爸爸,那是那个年代十分珍贵的礼物。当时是中国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农村每家只准人均养一只鸡,大姑妈当时为了女儿生小孩时按习俗预备好一、两百个喜蛋,出了远门好几次去收购。干校不能留宿客人,他同父亲聊过天,吃了一顿干校食堂的便饭,当天又启程走路回去。每想起这事,我总觉得眼眶发润。

后来父亲在氮肥厂第二次挨整,那时他是负责管理着厂里食堂的三十几位工人。父亲挨整是政治理由,食堂的工人没有谁敢表示任何异议。但他们知道父亲是好人,于是把对父亲的同情化作细腻的关爱表达在我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上。他们的表达方式多种多样,如食堂有好菜若快卖完而我还没有来吃饭,他们常会特意给我留下一份。父亲“因公病逝”后我顶职进厂当过一段时间的工人。上班时饭菜是食堂工人送到车间,而我所在的车间是送餐将近最后时才到达。有一次送餐还在邻近车间时,青椒炒肉(当时有肉就是好菜)只剩下了最后一份。打菜的食堂工友把菜打在勺中,用压过机器声的大声喊我赶快过去。我到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把菜就倒进了我的碗里。这让我挺难为情,还有先我到达的工友在排队。但也许是出于对我这个没有了父母相陪的十六岁少年的怜悯,排队的工友谁都没有同我计较。

大姑妈给我讲过不少爷爷的故事。说奶奶让爷爷去收租时,有时租没有收回来,却反而把自己口袋里的钱给了对方;说日本人来了的时候,爷爷带着村民躲在村子对面的山上,日本人下令不出来就烧村子,火烧了三天三夜,烧毁了整个村庄;说1950年村民按政府的土改政策分了爷爷的祖传土地,但没有批斗爷爷,大家知道他是一个好人。爷爷是1951年春过世的,过世后已经是”革命干部“的父亲不敢回乡安排爷爷的葬礼,因此,我想1950年的土改应该还是给了爷爷打击的。姐姐(大姑妈的女儿)说每次去扫墓时,村民们至今都十分友善,对爷爷奶奶的坟也保护挺好。

现在,当父亲过世42年后被要求迁坟时,难道最能帮助他的又是故乡的那些普通人们?我和国内亲友决定让父亲的坟迁回老家爷爷奶奶的墓边。我对亲友们说,不要把墓建得豪华,只要象传统的普通墓一样就好。

我甚至觉得,若我仍在中国,我也想百年之后选择安息在那乡土之中。乡下利用边角废地的土墓葬,并没有比把整座山都变成石板水泥山的公墓不环保,土墓也不会比石板墓耗时更久回归自然。乡村墓葬,关键是要制定政策控制人们富裕以后修建大墓、豪华墓。若还鼓励人们采用加拿大那种夫妇同穴一深一浅的安葬方式,甚至不强迫火化,也能占地很小。

弟弟说担心埋在乡下将来农民把坟铲为平地。我说不会。我在农村住过好久,了解中国的文化传统不是无神论,人们相信人有灵魂。我小时候大人就对我们小孩说:不要对坟墓有不敬行为,否则,他们的灵魂会变成鬼来找我们。我倒是有点担心政府会以殡葬改革为由将来又要求把土墓迁入公墓。网上查阅2017年临湘的江南镇就这样做过。而且,公墓的收费高,经济上有动力要求更多的墓迁去公墓。但即使这样,至少父亲是和爷爷在一起。

实际上,对父亲的迁墓还有第四个选择,就是把父亲的骨灰带来加拿大安葬。我查阅过规定是可行,也有人有过把国内逝世父母骨灰带来安葬的先例。我同小女儿聊这个想法,她说那样爷爷会挺孤单的。先要把骨灰寄放在一个地方,等待来加拿大。来了之后,除我之外,他又不认识其他任何人。是啊,留在他熟悉的故土上当然是优先选择。

三、选择我家的墓地

在多伦多促使人们提前考虑购买墓地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价格的上涨,二是基督教的传统习惯,按照自己的意愿提前做好安排,就像加拿大人三、四十岁以后许多都立有遗嘱一样。

加拿大墓园过去七、八年墓地的价格上涨每年约10%。其他相关费用如开穴费等每年约上涨3%。我们牧师六、七年前也是在约克墓园买的墓地,价格只是我现在的一半左右。但相对国内的墓地价格,现在多伦多的墓园仍算很便宜。以我买墓地的这家公司(Mount Pleasant Group of Cemeteries)为例,它有几个墓园,最靠近市中心始于1876年的Mount Pleasant墓园,墓地是约每平方米4500加元;在市区但离市中心稍远的约克墓园,开始于1946年,价格约减半为每平方米两千两百多加元;再往外到大多伦多地区的墓园,价格再减半,每平米约一千一百多加元。该公司好像没有在大多伦多地区之外的小城的墓园了,那里的价格估计又会再减半左右。当然,在安省都得加上13%的税。一个标准的墓是四平方米,允许最多可以安葬两个人,骨灰是一前一后平放,土葬是一深一浅掩埋。这些规定所有墓园都类似。

我们之所以选定约克墓园,觉得那里位置适中,周围环境和墓园内环境也均不错。墓园公司不仅历史悠久,而且我感觉公司是既精明又还有良善。如约克墓园的土地是公司1916年买的,东起央街,西至Bathurst大街,达172公顷。央街是多伦多市最繁华的大街,1966年公司将临近央街的土地卖给了北约克区(当时是市)政府。这是一个又精明又友善的决定,没有让墓园直抵今天最繁华的央街。今日因附近的区政府机构等办公楼存在,墓园公司在新增加的墓葬规定上用心较多,努力让墓园看起来更美观。随着墓葬向西发展,墓园内大片的空地越来越少,而我在网上浏览到公司自2016年至2017年先后把临近西面Bathurst大街的最后大片土地捐献给多伦多市政府,修建公园、社区服务中心等。把紧靠大街的土地捐献出去,不用墓地去占据,既让土地被充分合理利用,也让墓园更隐蔽安静。

在经纪朋友帮我留心了一段时间后,我选定了墓地约克墓园东边从东门进入不远处的一块墓地。


图8、我选定的墓地从约克墓园东侧北约克区政府建筑附近的东门进去,就在后面远处纪念碑左侧不远的地方。


图9、在图中最高松柏树附近。从树西侧附近到靠近路边为止,共七米长,两米宽,共十四平方米,四个墓穴。


图10、夏天看起来漂亮些,在这图中左边那颗大松柏树旁。图中间是墓园里的战争纪念碑,碑附近安葬的是一些参加过战争的老兵墓。

有几个理由让我很喜欢这片土地:
*临近大道,将来后代来看我们很容易。加拿大人去先人墓地看望比较多在感恩节、圣诞前夕、复活节等,那时是冬季,他们不用踏入雪地。
*如下一节所述,我希望把对我生命影响至大的那句圣经经文刻在墓碑上,希望晚辈们和路人都能看到那句话,若他们还会去思考那句话,我会十分开心。
*那里临近的战争纪念碑上有个大大的十字架。圣经中说基督徒也是神的精兵,只是手里的武器不是枪,而是圣经和十字架。

尽管墓是坐南朝西北,但斜坡不大,因此基本上是全天都有太阳,而且是朝大路。记得曾读过的写张国焘等海外华人的文章中说,他们选择的墓地是朝向中国。我想,那一定是虚构的。地球是圆的,多伦多与中国的时差十二小时,刚好在地球的另一边,墓朝东、朝西、朝北去中国的距离都差不多,朝南也可以去,只是路程远一点。实际上,地球上两点之间的最短距离,不是按固定方向,而是经过这两点所在的以地心为圆心的大圆劣弧长度,这是为什么中国来加拿大的飞机多是走阿拉斯加。这样想时,墓朝西北似乎更向中国。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在这方面没有要求。

四个墓穴最多可以安葬八个人。一个墓穴若安葬两个人,骨灰是一前一后,土葬是一深一浅。我之所以选择四个墓穴的地,一是因为紧靠墓园的最大入口处的干道路边,墓园公司希望控制墓碑的数量,四个墓穴地是最小的选择。二是我和太太一人一个,剩下两个晚辈中万一后代中有象宋庆龄那样想安葬在妈妈身边的,我和太太会特别欢迎。尤其是一、两代以后,那地点也许会是特别珍贵。若后辈中一直没有想用那两个墓穴的,那说明他们的日子也还过得不错,我和太太也就高兴地躺大一点的地方啦。

四、从座右铭到墓志铭

买墓地的事太太让我全权处理,她说死了就是生命的结束,怎么处理她都没有意见。我说死亡是我们肉体生命为主作见证的结束,但我们属灵的生命仍能为主继续作光作盐,直到主耶稣再来的日子。我说,我要把圣经中对我影响最深的一句话刻在我们的墓碑上,提醒每一个路过看到的人,也成为晚辈们每次来看望我们时,对他们的嘱咐。这段经文来自《圣经》旧约诗篇143篇的第8节:

“Lord, Show me the way I should go.” (主,求你使我知道当行的路。)

尤其是自2004年我晚期癌症生病以后,无论是怎样抗癌,怎样待人,还是怎样规划自己剩余的人生;无论是在喜乐,在成功之中,还是在痛苦,在忧伤的时刻,我总是常想起这句话,总是常用这句话默默在心中祷告。有时一天好几次。这句话给了我无穷尽的智慧,我当然要把它刻在我的墓碑上,因为我相信它一定也会给后辈们,给路过看到并相信它的人们智慧和力量。

我不少的时间花在收集和了解过去去中国的宣教士的人生经历上。对他们许多人的了解我常是从他们的墓碑记录开始的。我想,万一将来路人看到我墓碑上这话,好奇用我的名字去查阅我在世时的人生历程时,我能不能象那些宣教士感动我一样,也能带给他们感动呢?我会不会墓碑上刻下了神的话,但生命却没有活出蒙神喜悦的见证呢?每当我这样想时,我感到对这墓碑的设想也在督促我在世的人生,让我要把余生的时光用在蒙主喜悦的事上。

这是何等的快乐!无论是在世的日子,还是将来躺在那墓园里,我的心中都充满了喜乐。

后记

父亲的墓地选好后不久,新冠疫情开始了,那发出迁墓要求的园艺场要我们等候通知。2020年清明,在临湘的小姑妈的儿女去给父亲上坟,惊讶地发现墓园边立着一块告示牌说,迁墓的截止日期是当月30日,没有迁的墓将被做深埋处理。我们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幸好表兄弟姊妹们及时知道。在临湘的亲人们立即着手安排,选定了4月12日,在深圳照看着妈妈的弟弟也在那天赶回了临湘。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因着在临湘的亲人们细心的安排和故土乡亲的帮助,父亲顺利安息在了爷爷的身旁。


图11、2020年4月12日那阳光明媚的日子父亲顺利回到了爷爷的身边。

 

作者:方金琪(信望爱小屋), 2019年12月10日。后记补写于2021年清明节。作者保留所有文章及图片版权。欢迎转载。转载电子版文章时,敬请注明文章作者和转自www.wealthChinese.com,并请注意在转载时,不得对文章进行任何删改。若需书面转载本刊文章,请先征得作者书面许可。